秋之别调

徐玲芬

秋渐深，又是周末，细雨若有若无，天阴凉，倒适合逛公园。女儿拿出单反相机来，意味浓浓要去拍秋天。

公园里一片静寂，没有春天桃李花开的热情，更没有夏夜人声鼎沸的喧闹，人少又静的此刻，倒有几分秋游之乐，似乎更能体会到我家后花园的那种小小的私心。

秋深树渐老，万物渐肃杀。唯花坛里的小花草，随季更新，依然茂盛，有蜜蜂殷勤忙碌，抓紧作秋收储备。对着花与蜂，呆看半日，拍了许多照，却总不及现实里看的好。百花早已开过，但秋天里照样有几种花，来显示秋之别调。

先是木槿，悄悄开在公园一角，花虽不及春天的牡丹、芍药那样大气艳丽，但这小小的粉紫色的花，开在这萧瑟的秋天，则显得隆重又热烈，倒成了名副其实的主角。细看，花上还滴着露珠，又添几分俏丽。花的背景是郁郁葱葱的大芭蕉，绿色的衬托，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均美不胜收。

再就是凌霄花，茂盛的花草，挤挤挨挨攀附在假山石上，桔色的花，便沿着藤蔓蜿蜒，亭亭玉立，也有无限的风情。还有鲜红如血的彼岸花，无端洒满河滩边，完全不是有意栽种，却年年这样开得挺拔艳丽，那种殷红，几乎让人不忍细看。

更有四季不败的月季花，在公园的一角，有个大花坛，四季小松常青，每次走过的时候，便会闻到微微的松香。花坛中间，种着一大丛月季，一年四季都开花。月季热烈地开在这样的秋天里，便有种众人皆醉吾独醒的味道。诗人说月季占尽四季春，确乎不简单。可惜的是，它的背景，是一个供游人玩乐的大摩天轮，很是煞风景，至少减掉了月季花开的大半风采。拍照的时候，不得不挑一个没有摩天轮的角度，使月季花的美丽倩影，背景衬托着无云的广阔天空，就如画家的大画布一般纯白无瑕，那花也就像是画到纸上一般了。

这样一个宁静的秋日早晨，在公园里，一路走过的时候，除了花花草草，还见到了许多可人的风景。

比如，一只黄白花斑大猫，从郁郁葱葱的绿草地上走过，猫的姿态总是这样王者风范，大模大样，脸上严肃警觉。人见到猫的时候，习惯性地“喵呜”叫它一声，猫会转头望你一望，依然走自己的路去，或躲藏到树后探看，一种与你不可亲近的距离感。

猫走过的地方，草露湿了一片。秋天的草露，也值得一看。尤其是这样无风而飘细雨的早晨，小花小草吸饱清露，饱满圆润。露珠安坐在草叶上，一滴滴晶莹碧翠，拍到相机里的时候，感觉连照片都如湿润的秋晨一般，晶莹剔透，顿生无限爱怜。

细雨中的公园，湿湿的有种清气。园中亭台楼阁、一汪清水、岸边杨柳、湖中游船，这是往常见惯的风景，常常会让你习惯性地举起相机拍照，无论你曾经拍过多少次，也从不厌倦。而今日，此刻，这楼阁在轻雾环绕中，多了一份仙气。无风，老柳如高僧入定，毫无一点春柳摇曳的姿态，倒反而让人多了一份敬重，秋柳写着时光的捷逝。只有湖中游动的三两只小船，在这样静止的湖面，带来几分动感。

这几年，公园里多出了许多游乐项目，如摩天轮、海盗船、木马等，是孩子们的乐园。然而这大清早，却少有人玩。这些游乐工具，便如多余的摆设，与这静寂的秋色很不配。倒也乐得那钓鱼池里的小金鱼，可以从容游乐。平时，这里挤满了大人和小孩，以钓鱼为乐。小孩子们从小便学会了用工具捉池里的小鱼。殊不知，这些小鱼，最终非死即伤，生命就在大人、小孩的玩乐里，被生生剥夺。子非鱼，安知鱼之痛？

欣欣然走出公园的时候，感觉这才像是清游。平时，在人挤人的公园快走，分明是一个个闹剧里的不同角色，闹轰轰地走过，美感全无，今天却全然不同。走出公园，便是我家小区。小区的花坛边，种满丝瓜，在这夏尽秋来的时刻，丝瓜花开得正旺，嫩黄的花，缀在嫩绿的带着绒毛的小丝瓜尖头上，倒也是一种好风光。满心欢喜地望一眼，忽见丝瓜上头，灰色的屋角上，停着两只小鸟，一只敏锐地“嗖”一下飞起，远走；另一只依然停留在屋脊，安然逡巡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，东看看、西望望，停留了许久，全然不顾，下面有两双眼睛正在望它，有摄像机正对它拍照。小鸟顾盼自如，我见犹怜的模样，全进了我们的相机里。秋天来了，不知小鸟们，又作何打算？或走或留，翱翱其翔。

回家，打开一个新上市的柚子来吃，微酸而新鲜。或许，这便是秋之别调。

○徐玲芬 中国作家协会、中国散文学会、中华诗词学会会员，桐乡市女作家协会主席，“第八届冰心散文奖”获得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