滚烫的煨番薯
姚孝平
深秋时节,走在大街上,背后不时吹来阵阵凉意。忽地,眼前一热,鼻子嗅到了烤红薯的香味。惊喜地挑上一个,慢慢咀嚼,软糯香甜的滋味里渐渐溢出了儿时在农村吃煨番薯的画面。
桐乡是“中国杭白菊之乡”,每年深秋,洁白如雪的菊花一片片盛开,把广袤的大地打扮得整洁漂亮。露水一走,一家人拎个小桶藏在田里采菊。
那时,新鲜菊花需制成熟的“菊饼”才能卖钱。晚饭一过,一家人迅速忙活起来。父母把散发浓郁清香的菊花一朵朵叠在蒸具里,一层层铺满,放镬子上蒸。奶奶在灶上烧火,干燥的桑树条在灶膛里哔叭作响。爷爷站在门口看表,时间一到,马上掀开镬盖,将热气腾腾的熟菊花端出去。
一家人紧密配合,箩筐里的白菊花越来越瘪,屋外发黄的熟菊花越来越密。烟囱里冒出的热气将漆黑的夜空抠出一块白色,屋外的雾气将头发顷刻打湿。我慵懒地坐在灶下,对着灶膛取暖,不耐烦地等待,嘴里嘟囔着。母亲知道我在焦急等待那个味道,她在忙碌的间隙取来四五个番薯,个个硕大饱满,堆在了灶下。
父亲重重拍了下箩筐底,宣告了蒸菊的结束。母亲弯下腰,笑盈盈地把番薯一个个扔进灶膛。火已经熄灭,通红的桑树条依然闪着红光,发出滚烫的热量。母亲在番薯上面覆盖一层桑树条,再裹上薄薄一层凉透的草灰,然后上楼擦脸洗脚,等待。
母亲趿着拖鞋再次响起时,一股浓香扑鼻而来。刚从灶里掏出来的番薯在她手里跳跃着,散发出一缕缕热气。母亲将番薯塞到我手心,“快,热乎乎的。”我剥开煨番薯红润的薄皮,掀开那层烤得焦黑的硬壳,黄白的熟番薯露了出来。咬一口,软糯可口,烫得牙齿发热,不禁“哎呀”一声。母亲慌忙提醒:“慢点吃,别噎着,饿死鬼投胎一样。”我朝母亲“噗嗤”一笑,番薯只剩了半个。
一个滚烫的煨番薯,捂热了冰冷空乏的胃,让我精神十足。而劳累了一天的母亲,匆匆吞完一个番薯,很快进入了梦乡。等待她的,是明天漫天开放的菊花。
蒸好菊花煨番薯,一直是老家保留的传统项目。相比蒸番薯,煨番薯更软糯香甜,爱吃的人更多。但仅用烧饭的余热,不足以煨熟番薯,只有那长久火热着的灶才能捂出独特的香味。因此,要吃到煨番薯,就要熬干蒸菊花的汗水,等待厚重的湿气将漫长的秋夜笼罩。
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煨番薯,犒劳了辛苦蒸菊的家人,安抚了无聊等待的孩子。煨番薯,是甜在心底的童年记忆,是火热的劳动场面孕育出的甜蜜,是滋养农民幸福生活的养料。
○姚孝平 开发区(高桥街道)人,自由职业,爱好写作以农村为题材的散文和评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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